我的黑胶唱片情

文 · 林子贤

1978年我刚进入Hi-Fi世界时,真空管热潮已过,晶体机步入了它的“黄金岁月”。当年虽有开卷式录音机及卡式机,但纵观本地各大小音乐软件商,仍以黑胶唱片为主流。

记得当年,口琴队里的一位友人介绍我认识了陈家旭先生。陈先生当年用的是AR3a喇叭和MA——Micro-Acoustic,专为AR3a量身特制的超高音喇叭。我先后在家旭大哥府上听了他自制的Universal Tiger、Tiger Saurus(用当年燕京无线电行售卖的Wise Kit),及厂制的Quad 405、 Dunalclub等后级。前级则有RC 4739(后来经我建议采用EQ更精准的RIAA网路),及Leach教授的Low T.I.M前级。

家旭大哥虽然换了不少扩音机及线材,但由始至终,他一直用着AR3a喇叭和Thorens TD125唱盘。记得他在TD125上装了两支唱臂,其中一支Keith Monk单点水银唱臂给我留下了终身难忘的印象。这对于刚起步的我是极大的震撼!虽然后来又陆续认识了Andy Chan、Paul Leong等大师傅,使我进一步大开眼界及耳界,但家旭大哥对我在音响世界的影响始终是最深远的。

在家旭大哥家里,我首次欣赏并领教了AR示范唱片(AR Demonstration Record)的威力。每次家旭大哥做各种试验来印证他的音响历程,都会用上这张1962年在西班牙录制的唱片。这张唱片以Side 2最后一首最具代表性,哪怕一点微小的调校都会使guitar的共振音色(Box Sound)产生极惊人的变化,对或不对,一清二楚,绝对没有令人捉摸不定的答案。这是我所认识的首张试机“试金石”。

后来我在Andy Chan及Paul府上,先后领会了Yamaha Epicurus One、Two,RCA Audio Symphony,Sheafield Lab Direct Cut等唱片的精妙之处。这一切注定了我往后廿年,只钟情于黑胶唱片。以后每逢出国,办完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溜唱片铺子。记得有一次我在香港杂志中读到Esther的唱片介绍,就在第一时间托老妹买了张回来,听了之后便不能自拔。于是每次路经香港,必定上金弦琴行买一张。直到1995年,我数了数珍藏的“宝贝”——哇!我总共有5张Esther!

当年我刚开始工作,收入有限。Part Time制造扩音机和卖动圈唱头放大器给友人,所赚的钱大部份都丢在黑胶唱片与唱盘硬件上。

我的第一部唱盘是部二手的Thorens TD-125,这里要谢谢家旭大哥,是他教会了我如何拆掉Transportation Lock。往后我所见过的TD-125都没人拆掉它的Transportation Lock。TD-125的表现正受制于此!随TD-125而来的是一支性能非常不错的Ortofon唱臂——尤其是它的磁力控制Anti-Skating。唱头则是家旭大哥让给我的Ortofon SL-15E MK II,就是这几件东西使我踏上了Hi-Fi这条“不归路”。

有一天我发现TD-125有点问题,唱到一半时会忽然减速(不是胶带问题而是电子控速电路有故障)。TD-125不像TD-125 MK II,它使用的元件是70年代末期已绝迹的Germanium晶体。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我很快地从Katong Shopping Center的一间唱片店里买了台二手的Thorens TD-150。TD-150上的第一支唱臂是一支二手Mayware Formula 4(方程式4号)单支点唱臂。唱头则是从Andy Chan手中买过来的新FR-1 MK III F 动圈头。由于当年我们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自己装的扩音机了不得。自从听了Linn老板Ivor Teifuruburn的garbage in,garbage out的道理,才极其重视唱头的素质。所以在购买顶级动圈唱头时,常常一掷千金而面不改色。这台TD-150我用了很久,直到92年搬家时才放弃了它。直接原因是当时家里已买了一台Linn Sondek。

我依稀记得当时所用的喇叭已从我生命中的第三对LS3/5a (Chartwell)换上了当年唯一镇得住LS3/5a的Tangent RS-2。在三路电子分音及一只KEF B-139的重播下,我深深地体会到电子分音的威力。老实说,只要分音器的素质好,三路电子分音要得到良好的音质并非如同那些从不去尝试而只会空喊的家伙们想象中那么难。每当我想放弃三路电子分音重回二路或全频时,起码有两个星期是很痛苦的。原因是三路电子分音所带来的开扬细致、动态及丰富表情是全频或二路电子分音拍马难追的(只有在优秀的Lother单体,及Aletc或JBL号角喇叭细心调校下方能另当别论)。

行文至此,读者会发现我一直在带动唱盘上打转而始终不提直驱唱盘,这是因为家旭大哥曾告诫我们不要浪费钱在直驱盘(Direct Drive)上。直驱盘虽具备理想唱盘的一切优点:如起动快,扭力大,速度恒定(石英锁定Quartz Lock尤为准确),停止快。从理论上讲,是无懈可击了。然而它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便是音乐感不佳。时至今日,尚未有一部直驱盘令我点头称善(包括当年的顶级Technics SP-10唱盘)。反而是飞轮式唱盘(Idler Drive)配以Garrad 301却有极优秀的音乐感和生命力。当年新加坡大街小巷的唱片店都用着Lenco L75飞轮盘,连电台广播用的也正是Garrad 401!说真的,它们的确是好听!

回顾以往,我曾拥有一支Grace 707唱臂(其实它是众多Grace臂中最普通的一支)。论解析度,它不及我的Grace 704、940、945S,以及装在加长臂板上的Grace 960。论声音的灵敏度也不及Grace 945(三年前我把Grace 945卖给了一位老友Ah Chung),现在我的Thorens上装的是Grace 940或945S。

在众多Grace唱臂中,我最喜爱Grace的单支点臂。除了Grace及Formula 4外,我还用过一支深得我心的Excel单支点唱臂。这支Excel是在Queenstown Shopping Center以一个便宜到无法置信的价钱买下的(店主大概卖不出,CD开始流行了嘛,我只付了45块钱)。这支Excel有个重大优点,就是在支点正中顶部装了个水平仪。若VTA不准或左右不平时,马上可从水平仪上察觉从而作出更正。

当时这支唱臂装在我从淡水河以5块钱买回来的AR盘上。我还记得89年购入AR盘的情景:当我把AR盘分件拆开时,围观的人都以极“好奇”的目光盯着我。而那个“卡郎古尼”好象有点后悔以5块钱卖了这部“宝贝”给我。

拿回家后,我给它装了只Grace红宝石动磁唱头,哈!这是我搞Hi-Fi这么多年来购入的第一只动磁头。这只Grace红宝石没有一般动磁头的缺点,它的高音伸展漂亮,中音饱满,低音干净,连几位动圈派的“死硬份子”听过后都啧啧称奇。唉!这只唱头最后竟被家中baby时代的老二当玩具,待我发现时,那支红宝石针杆已不知去了哪里!在此之后我才有勇气买Gold Ring、AKG等唱头。至于Shure唱头,说实话,在友人处听得较多。拖泥带水,印象不佳,非我所好!这台独特的AR+EXCEL唱臂,于92年搬家时让给了一位老同事,三年前还见过一次,一切安康。

自92年起,由于黑胶碟大势已去,唱臂价格暴跌,我亦趁机以低价买进了两支Keith Monk水银唱臂(一支全新)、一支FR 64、一支Denon DL309,和一支Sumiko MMT(已装在Linn盘上)。加上较早前老板送给我的一支极其珍贵的Loci唱臂和我的珍藏唱臂SME-S3(全球只有25支)。啊!够了!这一切都是准备我后半辈子用的。

如果上帝告诉我,我只剩十年的命,我便会开始用Keith Monk水银唱臂。这支唱臂有个神奇的功能,它能鼓励任何“好听”的唱头,唱得更好听!它虽看起来有点粗糙,但却是我所珍藏的最神奇的一支唱臂。一般普通唱臂在左右摆动时会受到臂管内的电线在支点扭曲的阻力影响。然而水银唱臂的四根电柱浸在水银槽中,左右摆动时全无阻力,从而使唱头传过来的讯号通畅无阻。

为什么要在我生命最后十年才用这支唱臂呢?原因一是,它会使你慢性水银中毒。原因二则是,水银臂很邪门,当你进入这个境界便会觉得“曾经沧海难为水”,已没有什么可追求的了。因此,很多人的Hi-Fi生涯就在水银臂中终结(很不幸的包括家旭在内),然而我还有很多好作品想听,所以不愿步他们的后尘!

多年来几次搬家,我放弃了好几部唱盘,但黑胶唱片始终是有入无出。随着CD的流行,它似乎已经取代LP了。真的吗?未必!有一次我把静婷的“情人的眼泪”,崔萍的“今宵多珍重”,董佩佩的“第二春”等播给一个Hi-Fi门外汉听,播完CD后播LP。您猜这位老粗告诉我啥?“哎哟!这好比喝了城市的Kopi后再喝一杯浓浓的乡下Kampong Kopi,怎么唱盘会这么好听?!”真的!与调校得当的唱盘(不用顶级)相比,再名贵的CD机都会死Kiaw Kiaw!

有一次在朋友府上做了个试验,大伙儿把Rega唱盘经我制作的唱头放大器输入电脑CDR。重播CDR时,大伙惊觉LP引人入胜的音乐感竟然在CD上出现!乍听之下,几乎可以假乱真(像在播LP)!但细心比较之下,LP的高音区通透度始终较高明。这一惊非同小可!接着我们又用主人的CD机Marantz CD 63听董佩佩CD来做比较。天啊,不到十秒主人已按下Stop Button,我们四人皆哈哈大笑......!问题已十分清楚,CD重播硬件没有问题,是CD制作过程中所犯下的失误。回想这一切,现在的Hi-End厂家是否走错了方向了呢?我不知道......

记得我住白沙时,有一次吾友(吾师孙亿光老师的公子文国大哥)扛了一台78转唱机到寒舍,那天我首次听到78转唱片惊人的效果。当时唱盘在客厅里播着“口琴王”Lary Adler演奏的“蓝色狂想曲”,我惊呆了!好像真的有人在客厅里吹口琴,多么像是一支真正的口琴发出的音量及质感。那种“传神”度,别说是CD,就算在我引以为豪的电力扩音系统里亦绝对做不到!

敢问苍天!既然我们的科技文明比1920年~1940年进步了,但为什么我们重播“传神”的本领却在开倒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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