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琦勇访谈录

文 · 桠柴

 

 

甘琦勇是本地知名的小提琴家、小提琴教师、作曲家、指挥家;他桃李满门,许多专业乐团的小提琴家皆出自其门下,其千金——甘宁,更是国际知名的小提琴演奏家,曾获得比利时伊丽莎白女皇小提琴比赛第二奖。
甘琦勇也是一名画家,在新加坡、加拿大等地举行过多次画展。以下简称甘先生为“甘”,笔者为“柴”。

柴:能谈谈当时您选择旅居加拿大的背景和因素吗?
甘:当时我在人民协会指挥百人弦乐团,还有自己的独奏音乐会,及教学工作(包括了小提琴与儿童美术教学),感觉在这里的生活压力很大!尤其是在音乐会后,虽然掌声热烈,但精神上却常有空虚感,特别是在艺术上,有一种很强的失落感。我觉得虽然演出成功,但却不能自满,也不能迷失,因为我看到许多音乐家在成功后,都会往后退,所以我觉得必须改变及突破。此外,我也觉得本地在对待艺术家的艺术才华(Artistic)方面,是不够的,社会并不是很认可音乐家与艺术家。经过思考后,决定放弃这里的一切,带着家人,远赴加拿大。

柴:离新时您的心情与现在有何不同?
甘:其实在离新前并未作出很好的规划。当时大约是1989年,房地产正处于低潮,我将房子卖了,同时也将音乐与美术学校卖了,损失很大,然后就飞到加拿大。面对一个全新的环境,我用了约五年的时间来适应。如今回想起来,虽然放掉了在新加坡的一切,却换来了人生的改变,生活品质提高,也找到了自身价值的定位。人生有得有失,我觉得新加坡的压力大、生活节奏紧张,若要我回来新加坡,已经不能适应如此快速的生活节奏,此外,我也发现与年轻人沟通不容易,存在着许多代沟。

柴:您到了加拿大后,是怎样规划与开展您的人生呢?
甘:我在新加坡的生活十分忙碌,许多问题都没办法静下心来思考。到了那里后,生活节奏稍慢,压力没这里大,才能沉淀思绪、思考自我定位(who you are?)、规划未来的工作方向和生活,这点对我来说是一种收获,也是一种快乐。安顿好一切后,就开始规划工作,开办儿童音乐与美术中心,主要教导小提琴,因为这是我的专业,同时也教导儿童美术,我的学生曾经在众多的美术比赛中获奖。在开办音乐与美术中心的初期,前三年基本上是没有收入的,我聘请了一些老师来中心授课,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发现他们的教学质量并不理想,学生也流失了一些,更重要的是影响小孩的学习。于是我将老师辞退,自己得教导更多的儿童美术和小提琴课。不久之后,因为教学质量的提高,得到许多家长的肯定,中心才逐步走上轨道,也有了盈余。

柴:您对教学的理想与原则相当执著,请问中心的学生主要是华人还是洋人呢?
甘:中心的学生主要来自华人社群,百分之九十五是港台华人的小孩,记得当时台湾曾主办儿童美术比赛,世界许多国家的小孩都把作品寄去,我的学生也参加了,获得了许多奖项,包括金、银、铜奖。

柴:离新近二十年,您常回来吗?
甘:我不常回来,但我还是新加坡公民(他盛意拳拳地出示身份证,脸上展现出骄傲的微笑),虽然离开了这么长的时间,作为一名公民,我还是十分关注本地的乐坛。因为我心系新加坡,关心本地的作曲家、关心本地的音乐人才、关心本地的音乐活动。
艺理会也常寄NAC Newsletter给我,所以不觉得与新加坡的乐坛脱节。我偶尔也在本地报章上发表对于发展本地音乐的评论文章,无论是西乐或华乐都有,目的就是让本地的音乐发展得更好。

柴:您觉得现在的音乐环境与当时有何不同?
甘:现在的音乐发展得较好,活动丰富活跃了很多,但这是外在的,至于内在的实质,还是不够。需要提高音乐的欣赏水平,加强青少年的音乐教育,而音乐家们需要更多的沟通与交流。
此外,音乐家的待遇也应该更好,早年我曾经是负责“大众音乐”的委员之一,当时一场音乐会的酬劳非常低,只有三百元。另外,专业乐团应设有驻团作曲家(residence composer),才能较好地鼓励与支持本地作曲家。音乐工作者也应该成立音乐家工会(musician union),这样才能更好地保障乐手的权益。

柴:作为一位画家与音乐家,请您谈谈心得与感想。
甘:我四岁开始学画画,十岁学习小提琴,两者对我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画家应该喜爱音乐,而音乐家也会喜欢美术,它们能让我们松弛精神(relax mind),放松感觉(relax touch),触动我们内心的深处,两者是不可分割的。音乐家用声音感觉色彩,用声音表现深浅与力度,画家用色彩表现音乐,用光暗深浅表现音乐与节奏(有兴趣的读者可上www.kamkeeyong.com浏览欣赏)。

柴:请您谈谈作为一名教师,除了教导专业之外,还需要注意什么?
甘:首先,学生应该时时刻刻注意音阶的练习,这好比蛋黄,营养成分很高。伟大的小提琴家海斐兹(Heifetz Jascha)无时无刻不在练习音阶,因为这是音乐中最重要的元素,只有这样,才能在音乐及艺术上攀上更高的境界。
我认为老师除了教导音乐、技术之外,还须要花心思在学生的心理建设上,譬如:现在的孩子不太懂得人情,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PR),因此要教导学生如何面对生活现实,掌握好处理生活的技能,否则当面对压力时,就会很容易退却。

柴:您是如何发现贵千金的音乐潜能,以及如何细心地栽培她?
甘:当我在人民协会负责百人弦乐团时,常带着小女到排练厅,当时甘宁已经在学习小提琴,但我不曾特别留意她的音乐才能。一天,排练完毕回到家中,听到甘宁竟能模仿团里一位小提琴手拉奏Vivaldi的 Violin Concerto in A,以她当时的程度,是没法拉出这首曲子的,我当时才真正发现她的潜能及天分。她拥有绝对音高(perfect pitch),音乐记忆力强,于是才开始严格地指导她。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从不强逼学生拉琴,而是要他们发自内心真正的喜爱,这才是好的、对的。
一年后,我写了一首协奏曲(concerto)让她拉,第二年她就学习Mozart Concerto No. 4。在她11岁时,已经能拉十一首小提琴协奏曲,如:Lalo、 Mendelssohn、Beethoven、Brahms等协奏曲。
就在那年,一间音乐经纪公司找上了我,要请甘宁到欧洲巡回演出,费用是一场一千美元,问我是否答应签约?当时,我说要三天的时间考虑,经过再三思考,觉得小女当时不过十一岁,是应该专心接受严格训练的时候,不应过早和过多地让她在舞台上演出,这对她来说,也许不是件好事。因此,我婉拒了对方的邀约。
经过这件事后,我觉得应该让甘宁到海外学习,让她打开视野,丰富她的音乐经验。记得当时是同年六月份,为了让她参加夏令营(summer course),寄了多个录音到曼纽因(Yehudi Menuhin)音乐学校。几个月后,忽然收到院长的电话,说有意录取甘宁为学生,学费每年三万英磅!在当时,这是一笔大数目,我无法负担。所幸后来得到邵氏基金(Shaw Foundation),李氏基金(Lee Foundation)各赞助三分一的费用才能成行。这里要特别感谢两个基金会对人才的爱护与支持,培养了许多有天分的国人。
甘宁到了英国后,还碰上了饮食及生活习惯等问题,差点就要把她带回新加坡。由于甘宁的坚持,才继续留在曼纽因音乐学校。在十四岁那年,甘宁获得了Menuhin Violin Competition的第一名,然后继续学习直到十八岁毕业。

柴:感谢甘先生接受本刊的专访,让本地关心您及甘宁的朋友,了解你们的近况。
甘: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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