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占豪谈《梁祝》

文·【郭永秀


《梁祝小提琴协奏曲》作曲者之一的何占豪教授,于九月间受邀莅新指挥乐队演奏其新作,笔者趁此机会访问了何先生,谈到了有关《梁祝》的一些问题。

以下何占豪简称“何”,笔者简称“郭”。

郭:自《梁祝小提琴协奏曲》面世以来,大受欢迎,拉奏者不计其数,迄今为止灌录成唱片的至少有十张以上。您认为较满意的是哪一张?

何:访问者常问我哪一位演奏家奏的最好,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因为音乐本身没有绝对,而且演奏是一种再创作。一般来说,作曲者想到的东西,演奏者能奏出来,就很好了;假如演奏者能奏出比作曲者能想象到的还多还好的话,那就是非常非常好了

郭:您认为要把《梁祝》奏得好,需具备些什么基本的条件?

何:每个演奏家都有他们自己的演奏风格和特色,也有他们自己喜爱的表现方式。但我觉得要把这首曲子演奏得好,基本的要点有三:首先是激情,其次是技巧,再次是风格。

我认为最主要的是激情,因为一般音乐学院毕业出来的学生都具备了基本的演奏技巧。个人风格则需要长一点的时间去揣摩、研究和掌握。但是演奏若没有激情,那就完全不能感动别人。

郭:请您再深入一点讲解《梁祝》这首曲子的特色以及演奏时必须注意的问题。

何:《梁祝》这首曲子所要表现的是艺术里一个永恒的主题——爱情。这个古代的爱情悲剧,既要有激情和浪漫的情怀,却又要求含蓄、矜持,不能太过夸张,把感情倾泻的一览无余,这样才不会变成滥情,没有深度,所以演奏者需对中华文化和历史,甚至华人的风俗习惯和思想感情有较深刻的了解。

郭:请比较一下不同演奏家的演绎特色。

何:灌录过唱片的有俞丽拿、沈榕、汤宝娣、西崎崇子、窦君怡、孔朝辉和何归等。原奏者俞丽拿当年演奏这首曲子时只有十九岁,技巧比起现在一些演奏家来说可能按较逊色。但她对乐曲的风格掌握得很好,有激情,处理上也很道地,很有民族风味。

沈榕的演奏技巧比较强,音准也特别好,也有自己的风格,在演绎上比俞丽拿稍微“冷”一些。

西崎崇子是国际知名演奏家,技巧的精湛不在话下,她的琴声非常干净,绝没有多余的声音,可能因为她的背景不同,在味道和感情处理上总有些欠缺,但以一个日本人来演奏这首具有浓厚中国色彩的乐曲而有所表现,已属不错。

窦君怡在技巧上也许比不上西崎崇子的精湛;在风格上也比不上俞丽拿的道地,但她很有激情,演绎具有民族风味。

最新一张《梁祝》唱片由我的孩子何归演奏,好坏我就不说了,由听众自己去判断吧!他现在已经去了美国。

另外,我还听过一张由雨果唱片公司录制,由孔朝辉演奏的激光唱片,这些演奏家的演绎各有特色,有时也真难说出谁比较好,还是由听众们根据自己的口味来决定吧!

郭:《梁祝》一曲除了以小提琴演奏以外,也被改编给其他的乐器如笛子、高胡、琵琶、古筝、柳琴,二胡等演奏,您对此有何看法?

何:把小提琴曲改由其他乐器来演奏,基本上并没有矛盾,对推广这首乐曲来说是一件好事。

每种乐器都有它们各自的演奏性能和特色,小提琴的音域广,音量对比大,音色丰富,力度够,表现力也强。

高胡的音色有些像小提琴,但缺乏厚度和力度,表现力较弱。

二胡在演奏柔美抒情的旋律时,音色比小提琴更接近人声,尤其在表现演奏悲伤的乐段时,如泣如诉,有更强的感染力,它的滑音更加自然,其实小提琴的许多技巧如滑音,还是模仿二胡的,不过二胡的演奏快速跳跃性乐段时,声音就不够明亮结实,力度也较逊。

笛子的音色华丽优美,适合表现轻快活泼的乐段,抒情性比不上弦乐器,悲伤时的表现力也不够深刻。

柳琴的音域比起小提琴来说丝毫不会逊色,但音色比较适合快乐、跳跃性的乐曲。在表现刻划内心情感的乐段时,总觉得比较表面化,不够深入。

在弹拨乐器中比较适合演奏的是琵琶,它的表现力强,有力度,演奏欢快、跳跃性的乐段比拉弦乐好,但演奏长音则比不上拉弦乐器的平滑,因为它的声音是颗粒性的,就算运用轮指,也没有拉弦乐揉弦时的那种顺畅的感觉。

郭:那您认为改编给不同乐器演奏时,应注意哪一些问题?

何:改编给其他乐器演奏,最重要的是要熟悉那一种乐器本身的语言,即乐器本身的演奏性能,才能奏出最佳的效果。比如写给琵琵琶时,若一味地用轮音来模仿拉弦乐的长音,就不如巧妙地运用琵琶弹奏单音时的“吟”,那会有另外一种韵味和风格。

从广义上说,每种乐器都能奏《梁祝》,但不要期望每种乐器都有小提琴那样的效果,因为每种乐器都有它们不同的演奏性能和特色。假如以小提琴作标准来判断,在感觉上必然会先人为主,永远也欣赏不到其他乐器所表现出来的优点和特色。

郭:最近您又与唱片公司合作,灌录了一张《邵琳二胡专辑》,并把《梁祝》改编成二胡曲,请问这张唱片有何特色?

何:这张唱片中的《梁祝》改编为二胡协奏,这也是我较为喜爱的一个版本,二胡的表现力并不差过小提琴,而且更有民族特色。邵琳年纪轻,在学院中,她的技巧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不弱,而且非常用功,她天生对音乐有种特别灵敏的感应力,所以在演奏中乐感特别强,有自己的风格。

这首曲改为二胡协奏曲后,为了适应二胡的调弦和音色特色,调子已作了适当的调整,伴奏乐队方面由于考虑到方便与二胡到处演奏,所以以较轻便为主,用了弦乐、管乐,并以钢琴代替笨重的铜管乐器。

假如用整个交响乐团来伴奏,当然最为理想。但这样一来必须限制了这首曲子演奏的机会和次数。因为不是每个地方都有交响乐团的,所以配器方面我用了较小的乐队,有利于此曲的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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