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手与指挥

文·【可者】


当我从音乐厅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时了,这时候还有许多听众在楼下谈论着刚才的音乐会,似乎还不想离开。从他们欢愉的脸上,我可以感受到他们心中的喜悦,我想他们一定曾经被那悠扬的音乐所感动过。

然而,我脑海里却还浮现着刚才演奏最后一个乐章的那一幕,乐队并没有完美的结束,是谁出了错呢?

控制局面,不得马虎

当晚演奏了匈牙利作曲家巴尔托克的划时代名曲--《管弦乐团协奏曲》。一首演奏技巧难度高,音响效果独特,又极富色彩性的乐曲。乐团之所以无法完美地结束,我想是因为指挥与乐手之间还没有取得应有的默契。

这一种情况,在音乐会里是司空见惯的,虽然听众常被优美的旋律所“迷惑”而不觉有异,然而指挥与乐手都心知肚明。

当我们在演奏一首曲调和节奏都很复杂的乐曲时,在某种程度上,是不容许有丝毫的差错的。只要出现少许的差错,整首乐曲就很可能“溃不成军”。因此每一位乐手都必需奏好自己的部分,绝对不能有丝毫分神;指挥与乐手之间的默契,情绪的统一,视线的交流,都足以产生莫大的影响;手势的大小、轻重、缓急,都会影响乐团演奏的顺畅,自然也就决定了整场音乐会的成败。

记得有一回,乐团演奏史特拉文斯基的舞剧组曲《火鸟》。在还没有正式排练之前,团员们老早就把乐谱带回家去仔细地研究、练习。因为这首曲子是著名的曲目,也是著名难于演奏的乐曲之一,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史特拉文斯基所注入的配器手法堪称神奇!而且节奏非常独特,令人感到不安。每位乐手的“功架”要好,节奏要准,即使是一流的乐团,配合一流的指挥,也得花上好几次细心的排练,才能演奏得好,要舞出《火鸟》的神髓,的确不容易!

经过了好多次的排练后,仍旧无法达到理想,团员们已经疲倦了,吹管乐手也吹得嘴唇发麻,可是指挥还是不满意,要求再来一次、二次、三次……,最后还是不满意,他开始按捺不住了。

“这里(某某小节)你们总是太迟进来,难道简单的几个小节也不会算吗!”指挥指着吹管乐手大声怒吼!

“大师,你能不能在我们进来之前的一个小节给予我们一个比较明确的指示,这里是没办法算的。”长笛手有点敬畏地说。

“你自己算好了,我很忙呀,难道你没看见吗?”

在这个乐段里,也是够大家忙的,他又怎能再分出一只手来给他一个“明确的指示”呢!其实,很多时候,单靠乐手自己算小节,是行不通的。指挥控制着整个局面,每一个小拍、每一个段落的连接,都得非常精准、明确,丝毫不得马虎!为了乐曲的完美,我们时常一而再、再而三地练习,以满足指挥、自己及听众的要求!

乐团伴舞团,实非易事!

从美国来的一支著名芭蕾舞团,为了最佳的演出效果,决定不用录音带伴舞而改用现场乐团伴奏。于是,我们又得在非常忙碌的乐季里,担任伴奏乐团的角色。

为芭蕾舞团伴奏,又是另一种体验。乐团必须在灯光昏暗、活动空间狭小的乐池里演奏,再加上乐谱常有删改,增添小节,谱子里有时还有许多箭头射来射去,乱七八糟,使到演奏起来难上加难。

负责指挥的是该舞蹈团的驻团指挥,他是一位强健高大的美国年青黑人,说起话来,声音宏亮。演奏时稍有差错,他会像狮子般地咆哮,令人闻之丧胆!即使是台上的舞蹈员都有点战战兢兢,深怕“行差踏错”而触怒他。

在乐池里的我们都忙于阅读刚刚才到手的乐谱,还没有仔细地看完一页,他就开始排练了。但见他右手挥舞着指挥棒,准确地给予乐团每一拍,左手又时起时落地控制着乐团的音量;眼睛盯着舞台上的舞蹈员的同时,又得兼顾给予乐手必要的指示,虽然排练的时间非常有限,但我们都感到非常的满意。

唯一使我们感到困扰的是,由于灯光不够明亮,他又全身漆黑,因此我们所能看到的是他那白得出奇的牙齿,和那枝凌空飞舞的指挥棒。当音乐进行到最后一个小节时,我们看到他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团员们都清楚地知道,这又是一场成功的演奏会!此时不禁令我想起一句不知谁说过的话:“只有不好的指挥,没有不好的乐团。”

但愿天下的指挥都是最好的!

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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