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曲

文·【罗国平】



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有段时间,一躺在床上,就会胡思乱想,想起人死后,就会烧成一把灰,放进小小的骨灰盒里,永远躺在冰冷黑暗的墓穴里,我就会难过得泪流满面。有时我竟痛苦得躲在被子里泣不成声。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母亲见我无端地哭哭啼啼,感到莫名其妙,问我原因,我怎么也不想说。那是一种谁也无法解决的生命的感伤,说了又有何用!每次看见有人去世,我就会顾影自怜、触景生情一番。死亡成了我的一个心病,成了笼罩在头顶上挥之不去的阴影,成了心中永远的痛。这样的梦魇一直伴随着我长大成人。直到有一天听到莫扎特的《安魂曲》,我才如释重负,得到解脱,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畅快。

第一次听《安魂曲》时,我为它美妙绝伦的旋律惊呆了!世上竟有这样好听的曲子。明朗、明净、柔和而又安谧的意境,如同一个甜美而又悠长的梦。孤寂的亡灵,能够在这样的美梦里长眠,何尝不是人生之幸!飘飘仙乐,让人感到死亡是一种解脱,死亡就是不再有悲伤,不再有痛苦,不再有紫陌红尘里的一切烦恼;死亡是另一种美好生命的开端,死亡是生命在天国里的延续。

《安魂曲》中那种超乎寻常的平静、平和、淡泊和恬静,让我突然茅塞顿开、大彻大悟:死亡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死亡是生命中的一个阶段,死亡是生命的一个组成部分;生命是美好的,而死亡作为生命的一个部分,当然也是美好的。即然如此,我们何不欣然接受生命的馈赠!有了莫扎特的《安魂曲》,从此我不再害怕死神的降临。我想,在我临终前,只要有此曲相伴,此生足矣!

在莫扎特的世界里,就连生离死别、人生至哀,竟也是那般的美仑美奂。不知有多少生者和逝者在他的《安魂曲》里得到了解脱和安慰。他总能够以一颗平常心,欣然接受命运赐予给他的一切。晚年的莫扎特,负债累累,重病缠身。疾病无情地折磨着他的肉体,他却可以在他的音乐天堂里得到安抚和慰藉。莫扎特最伟大的传世之作《安魂曲》,就是在这样的境遇下诞生的。他用这样的妙音绝响为自己饯行,把自己的亡灵超度到一个没有苦痛、只有幸福和欢乐的天国里。

莫扎特最伟大之处,莫过于解决了人类畏死的人生至哀;与此同时,他又让凡尘中人不再眷恋滚滚红尘,或许这是伟大的莫扎特对人类犯下的唯一过失?但至少,他让不安的灵魂得到了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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