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在由香港飞返吉隆坡的九霄云上，读到罗烈心脏病猝逝的消息，刹那间觉得有点时空混淆，像在下楼梯时一脚踏空——昨天晚上在《金燕子》里还看到他呢！昨日他英姿焕发的形象依然新鲜滚热，怎么一觉醒来，那个银幕上浓眉大眼的精壮青年，已是一则享年六十二讣闻里的主角？！
《金燕子》是香港电影资料馆为配合《张彻回忆录、影评集》的出版，而特地主辨的“张彻纪念影展”里的一部作品。在被选映的八部电影里，四部是电影资料馆的收藏，另外四部则是张彻在邵氏时期的作品。在张彻四十年所编、导、监制或出品的逾百部电影里，拍于1968年的《金燕子》，是他本人最喜欢的作品，也是被观众公认为他的代表作之一。这部戏使王羽“白衣大侠”的形象成为了经典，也让郑佩佩因为当年难以平复心情，拍完后就没有看过一次，直至三十五年后的今日，她不得不承认《金燕子》真的拍得很不错。虽然对《金燕子》的看法、评价听过这许多、这许久，却是没料到，张彻几乎可以当日本《杀手阿一》的隔代师祖！
《金燕子》的血腥暴力之激，超乎我的想像。戏里武打招式非常讲究，每个死在王羽剑下的人，其中剑的部位和伤口的“款式”都下足了心思，无一马虎。由此可见，任此戏武术指导的唐隹和刘家良，底子果然不俗。两人后来都独当一面，自立门户，也并非侥幸。不过，最最没想到的还是《金燕子》竟是一部爱！情！电影。而且被公认偏好须眉，从不吝啬在作品里展现对阳刚倾慕之情的张彻！在《金燕子》里的潜台词竟是旧社会大男人对女子的恒古欲望的投射。
《金燕子》的主题，其实是一道古往今来的A君B君和C君的三角习题。说的是，郑佩佩这个女侠金燕子，身处在一个对他情深（王羽），一个对他义重（罗烈），两个男人之间的两难取舍境地。与此同时，张彻也刻划了王羽这个既傲又酷的大侠银鹏，对待生命中两个女人的微妙心态。两个女人，一个是女侠金燕子，一个是青楼名花媚娘（赵心妍）。她们的身份，正好代表了男人心中深藏不露的“神女与女神皆我所欲”的理想与梦幻。银鹏对金燕子虽“梦寐”却不敢“以求”，金燕子是他心底的“女神”，男人绝不会对“女神”有近亵之意，并永远希望把自己最美好和强盛的一面展现在“女神”面前。当他衰颓，当他的欲望需要以实质填补时，他就会转向红颜，渴望从她那里寻求到慰藉。在戏里，媚娘正是银鹏的红颜知己。她无悔守候，无怨等待，在他失意时接纳他，并包容他“一如天空之放任飞鸟”的本性。
三十八年后，再回头看《金燕子》，无论是它的技术或是风格，以至其表现手法，无不显得古老，甚至连导演张彻和参予演出的罗烈，都已先后作了古人。可是两性之间的欲望，无论过去多少年，或是多少年过去，都始终人心不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