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圣

文·【老叟】


文人相轻,自古皆然。在艺术圈里,情况也一样。

小提琴家之中,能令众多小提琴家俯首称臣而处于超然位置的小提琴家也许只有海费兹一人。

美国著名小提琴家Stern就曾经说过:“人们都说海费兹伟大,其实只有像我这样的提琴家才真正了解他伟大之处。”

以上短短的几句话已经深刻地反映了海费兹在提琴家心目中的崇高地位。

虽然海费兹已经于一九八七年离开了尘世(享年八十七岁),可是藉着现代的数码科技,RCA唱片公司将海费兹的录音有系统的规划、整理、集合成海费兹全集。这是唱片史上规模最庞大的全集,内容之丰及长篇数量之多超越了任何一位演奏家。

在众多的小提琴家之中,海费兹是以技术完美而见称,虽然他的技术已臻化境,可是他始终贯彻技术只为音乐服务的原则,绝不演奏只为炫耀技术而内容贫乏的音乐,在巴格尼尼的作品中也只选择了最富有音乐性的随想曲第十三号、二十号及第二十四号。

这是否表示他不喜欢巴格尼尼的小提琴协奏曲?

其实不然。据海费兹说,以前录音是不可能在事后修补及剪辑不满意的片段,由于他不满意自己的表现,因此也就没有录过巴格尼尼的协奏曲。

聪明的读者也一定注意到海费兹不曾演奏巴托克的作品。海费兹的解释非常坦白,他说:“我不理解他的音乐。”

海费兹就是这样一位非常自重的艺术家,他诚恳坦然而不故弄虚玄。

虽然没有机会听他演奏巴克托的作品,不过他却与著名大提琴家Piatigorsky合作演奏了另一位匈牙利作曲家Kodaly的Duo,两位大师的合作,可谓双剑合壁,迸发出令人眩目的光芒。

海费兹在舞台上从不微笑,是出了名的“冷面提琴家”,即使在观众热烈的掌声下,在他连连谢幕之后,面部表情依然冷若冰霜,一副判官似的表情。有一次他的经理人实在憋不住气,哀求他对观众报以微笑,结果海费兹严肃地回答:“观众是来听我的音乐,不是来看我的笑容!”

五十年代曾经有一位心理学家做过一个实验:让一组听众先听不同小提琴家的唱片,并且事先告诉他们演奏家的名字,结果海费兹所得到的评语不外是“光辉灿烂”、“冷漠无情”、“无动感”、“枯燥无味”等。接着再让同一组听众听相同的演奏,不过这一次并没有事先让听众知道演奏家的名字,结果海费兹的录音被一致推选为最动人及最有感情的演奏。
这也许就是因为他的脸孔在作祟吧!说了也许你不信,海费兹年轻时曾被誉为“小提琴诗人”!

提起最动人及最富有感情的演奏,不能不提《圣母颂》,这是海费兹最脍炙人口的演奏,海费兹曾经三度灌录《圣母颂》,可见他对这首小品的偏爱。

一九九五年十一月,海费兹还受邀与大卫·欧伊斯特拉克(David Oistrakh)同台演出,为他俩伴奏的是美国明尼阿波利管弦乐团。在音乐会上,欧伊斯特拉克毫无瑕疵,强有力地演奏了柴可夫斯基的协奏曲,全场暴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掌声。接着海费兹演奏了西贝流士的协奏曲,在演奏当中,海费兹传奇般的技巧居然出现了几个错误!音乐会结束后,一位参与伴奏的提琴手耸耸肩说:即使如此,与海费兹相比之下,欧伊斯特拉克简直像是一位学生!

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苏联小提琴家欧伊斯特拉克在欧洲崛起,从唱片录音中,欧伊斯特拉克以摄人心魄的技术及温厚醇美的琴声俘虏了万千乐迷。海费兹意识到欧伊斯特拉克是一位实力强大的对手,绝不可掉以轻心,因此毅然拒绝了整整一个乐季的音乐会而闭门思索,反复磨练自己的技术,日以继夜地钻研琢磨乐曲;同时也扩大自己的演奏范畴,纳入葛希文(Gershwin)及巴哈的作品。

自从海费兹改编了葛希文的歌剧《波奇与贝丝》后,得到一致推崇,世人开始注意到他在编曲方面的才华,这些充满爵士乐色彩的乐曲又进一步开拓了海费兹的演奏范畴。

指挥中的“暴君”托斯卡尼尼并不热衷与小提琴家合作,唯独乐于与海费兹合作,而海费兹所演奏的贝多芬、孟德尔颂、布拉姆斯及柴可夫斯基等浪漫派作家的协奏曲已经成为小提琴家中的典范。

虽然如此,海费兹更热衷于演奏较为冷门的优秀曲目,如:康纳斯(Conus) E小调协奏曲、布鲁克的D小调协奏曲、维尼亚夫斯基第一协奏曲、斯波尔(Spohr)第八协奏曲及布鲁赫苏格兰幻想曲。

海费兹偏爱室内乐,他认为演奏室内乐是真正的娱乐!

话虽如此,能够与他一起“娱乐”的都是当时名噪一时的大师级人物如:钢琴家鲁宾斯坦、大提琴家Piatigorsky等。海费兹认为演奏室内乐时,演奏者之间要有真正的交流,大家都要在音乐上统一起来,服从于音乐,形成共同的音乐特性,汇成统一的声部。

由此可见海费兹在“娱乐”时可一点都不马虎。

海费兹全集的精深博大不只为小提琴演奏艺术树立了新的典范,对所有小提琴家亦起着鞭策的作用,著名华裔小提琴家林昭亮就曾说过自己很少听唱片,可是每当懒散下来时就听听海费兹的唱片,一听之下,大惊失色!马上觉得自己渺小得可怜,于是又开始发奋练琴!

在急功近利的今天,新一代小提琴家比前辈提琴家幸福及富裕得多,该有的也都有了,唯一缺乏的也许是对音乐的忠诚与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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